我至今想不起这本书到底是谁送给我的,最为可疑的来处,是我买过东西的一个淘宝店主,而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寄给我,我想,从收到的那一刻到现在,自己都没有琢磨明白。
收到的时候,随手翻了翻,就扔在了一边,流浪歌手的故事说来说去,听得已有些倦了。 再拿起来的时候,是在一个忙得天昏地暗得傍晚,我从一堆黑白方正的文字里抬起头,窗外是熟悉的大堵车,长长的尾灯,长长的顶灯,安静而喧闹的两条河流。我叹了一口气,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邮件提醒,随手抽出了它。
说实话,这是一本很琐碎的故事书,开一间酒吧,听不同人的故事,再把不同人的故事讲给不同的人听。看他卖唱,打架,拜把子,喝多,带着50块钱,在一个夜里,稀里糊涂地跟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姑娘从拉萨去了珠峰,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混不吝,却又在混不吝里,摩挲着一颗烟火的温暖。
而很多时候的我们,在这座城市里,活得太过积极和努力。
我去丽江的时候,那里堆满了纸醉金迷的酒吧街,我去拉萨的时候,大昭寺的广场已经得安检才能进入,我去香格里拉的时候,当地的藏族导游已经会卷着舌头和小丫头套近乎。我去珠峰的那天,在大本营的玛尼堆前站了很久,却没能看到主峰的真容。
还好,我在四方街上嘻嘻哈哈地跳过锅庄,扎着手,梆梆地敲一只手鼓,跟CD店的老板讨要纳西语的叙事长歌,听太多的人搭讪和错过,却从未遇见过大冰的丽江。那个时候,还没有一种时髦叫做“穷游”,但在这个词变得时髦以后,却再也没有真正的自由而无用的游荡。
大昭寺变得太肃整,玛吉阿米里都是闪光灯,八廓街已经重建,只有羊卓雍错的湖水,还是那么浓稠的孔雀蓝,像枚大果冻,风过时,颤颤巍巍地抖出几缕波纹。我向许多人推荐阿里,却被很多人用不能洗澡给拒绝。户外族太在意征服,背包客变得越来越谨慎,带一把吉他上路,走到哪里算哪里,实在是太浪漫和不切实际的幻想。这个时代,没有目标,意味着将把自己弄成众矢之的。
于是,冬天,我想再去一次拉萨,在大昭寺的墙根下,蹲成一只揣爪喵,晒晒太阳,喝喝酥油茶,空白一下整个大脑。
在这座大城里,活得实在太努力,太积极,朝九晚五,加班开会,白纸黑字,谈判应急,似乎永远有做不完的功课,打不完的怪兽,诵不尽的修行。生活像一个陀螺,不停旋转,却无法停歇,即使跳出了心绪,却依旧耗尽了精力。一个自由而无用的自己,没有目标,没有期待,像一个奢望,在每一页这样的书页上被轻轻掀起,又轻轻错过……
生活,在人群中像被定义了一般,到处都是悉悉索索、高高低低地讨论,工作,婚礼,孩子,老人,年终奖,靠谱和财务自由成为一种普遍而美好的向往。而开一间酒吧,赔一间酒吧。开一家烧烤,挑客人营业,挑到自己倒闭。一路辛苦,却把卖唱赚来的钱都灌了一张唱片,然后再卖唱推销。这种疯狂的事儿,大概已经像个传说。因为在这个时代,已经没有人能允许自己没有价值,没有用处,没有未来。
又一次,我从厚厚的文件堆里探出头,翻开这本满篇流浪的故事书,像一只土拨鼠,闻见了远处湿漉漉森林的气息。真好,在这片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城市沙漠里,还有一个,可以打个盹的海市蜃楼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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